第12章、生(1/ 2)
酒水滴在了石虎干裂的嘴唇上,他的唇动了一下,油光锃亮的脸也抽搐了一下,他的手突然伸起来到处抓。
“馋鬼!有得你喝的!”
我扳住了他的手,把酒杯交给身边的元冲,然后抡圆了就是耳刮子。
“我操你妈的宇文述!”
怎么也没有想到石虎的嘴里冒出了这样的话,不过他醒了,让我高兴。“老子但凡不死,杀你宇文家满门!我……呼,呼……”
他说的没错,虽然不知道这仗到底是怎么败的,但我们虎翼是被出卖了的。
之前,我们没有多想,因为要奔命,即便是现在也是在奔命,但是……被出卖的感觉实在是能让人疯狂。
“哇!哇--”
山一样的石虎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把他的头顶在我的肩头,放声痛哭了起来,“长弓,那么多好弟兄呀!咱们走过了多少生死场,咱们……我看到他们一个个倒下去,我救不了他们,我……我连公子也快要救不了啦!啊--”
大帐里的情绪很糟糕,这样的悲愤就不能开始,一旦开始,就……
再次抡圆了胳膊,我把石虎推开,瞄准了他的腮帮子。
“干嘛又打我?我招你了?”
石虎捂着腮帮子,火了。
“嗯,还行,还有火性,不是光知道哭。你他妈的过来就是为了找个人哭一下嘛?”
我又踹他,“你他妈的说呀,无忌公子现在怎么样了呀!”
石虎“嗷”地一声过来抱住我的腿,把我顶了一个屁墩,居然咬我…很疼,但我知道他需要先发泄一下,我还能忍,不过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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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八年,秋,八月,初六,晴今天应该是决定我们命运的一天,令我高兴的是,长孙无忌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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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剩余的八百平城营高丽兵鱼贯出营。换上了最干净的战袍,把盔甲和兵器都擦得雪亮,打出了每一面战旗,每个人都骑上了战马,要把所有的威风都在这个清晨展示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骄傲的神情,等了很久了,现在不但保卫了家园,还要在这里接受一直的对手、隋军的骄傲--虎翼的投降。阳光从山坡那边斜过来,把许多张不同颜色的脸颊统一成了兴奋的粉红色。
“来啦!”
在雁翅阵末端的一个骑兵轻轻地叫了一声。
山顶那面威风了很久的飞虎旗动了,山脚下那条不知道多少弟兄添在里面的壕沟边的树林里开始出现了人影,四匹雄烈的战马率先冲了出来。
“哪个是长孙无忌?”
“不清楚。”
“是那个家伙吧?”
“别瞎说,长孙无忌是一个挺文静的小伙子,那家伙看起来多粗呀。”
“你见过?”
“没见过。不过我觉得象,难怪叫虎翼,都这样了,你看那威风劲……”
“别瞎说,让团尉听见!真是的,要不是这么威风能在这儿跟咱们扛了这么长时间么?”
前头的骑兵象两边闪开了,接着就是一队依然保持着四列纵队的骑兵鱼贯而出。
“照你那么说,这每个都是长孙无忌了。”
“说的也是呀。饿了这么些天,还这么牛!队形都不带乱的。”
“牛归牛,现在怎么样了?不还是得向咱们投降么?咱们比他们牛多了。”
“弓箭!准备!”
穿白袍、骑白马的传令官从大帐那边飞出了辕门,到了雁翅阵的核心,举手呼喝着。于是平城营的所有骑兵从马鞍侧拿起了短弩,手则搭在腰侧的弩斛上。
对面的大约二百骑兵出完了,就在离雁翅阵一百步的地方停下,一字排开,然后下马,解下兵器、铠甲放在马前,然后统一离开一字阵,在西侧组成一个方阵,坐下。树林的里面则开始出现失去了战马的战士,他们或扶或抬,携带着伤员。最后,飞虎旗终于从树林里出来了。
“这就是长孙无忌呀?”
“是他。”
“他不是带翅膀的老虎么,怎么就是这样一个……”
雁翅阵产生了一些骚动,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前探了下身子,把目光集中在鲜红的飞虎旗下白马白袍的战将的身上。
白马不是很白了,雪白的毛皮上沾满了血迹,但依然步履矫健,矫若游龙。
白袍不是很白了,干涸的血迹述说着撕杀的残酷,那银色的铠甲上留着不同兵器的痕迹。温文尔雅的脸颊更白了,有点失去了血色,淡淡的直眉微皱着,细长的凤目微合着,失却血色的唇依旧骄傲地微撇着,头依然高昂,但他在马背上坐得很辛苦……
这是一个看上去非常清雅斯文的容貌,但他的凤目顾盼的时候就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回避的凛冽寒光;他并不魁梧,甚至还有点瘦削,但只要记起重围中奔突浴血的白光,就不得不忽视他的文弱了,这是一个不大看得见杀气的“飞虎”。
就静止了片刻,白马带领着背后的飞虎旗迎着传令官奔了过来,然后在传令官的身边的两个铁甲亲卫的指引下进了辕门,穿过又大帐亲卫组成的仪仗,在帐口下马。
长孙无忌下马的动作很慢,腿落地的时候很软,险些就栽倒了。他扶着白马站稳了,解下腰间的宝剑递给了从大帐里出来的副将。他身后的飞虎旗也交给了铁甲亲卫……
“呕--呕--”
八百骑兵欢呼了起来,终于让噩梦一般的飞虎旗倒下了。
我觉得长孙无忌的手一直在抖,他的腿也移动得很慢,额角在冒汗,他伤得很严重,但更受伤的是他的眼睛,他一直在回避我的目光。
“这儿都是自己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抓住我胳膊的手用了一下力,撑直了身子,“给弟兄们弄点吃的。”
“都准备好了…无忌公子,你的伤……”
宫烈迎了上来,搀住了长孙无忌。
“不碍事的。”
长孙无忌勉强一笑,扒拉开宫烈和我的手,自己艰难地迈步走进了大帐。
聚在帐口的李见司、赵书瞬和舒无伤迎上去伸手搀扶。
长孙无忌双眉一扬,双肩一抖,低声道:“闪开。”
然后分开众人,慢慢地走到帅案前,颤抖着坐下,尽量地坐稳,合上眼睛,定了定神,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拿地图来!”
“哎!”
元冲连忙从行军囊里往外掏地图,铺在帅案上。
“你们就这五十来人,就想去夺温泉里山城?”
长孙无忌看着地图微微地一笑,“胆子不小呀。”
“不为,焉知不能为?”
舒无伤接了一句。
说老实话,大帐里这么多人,也就是舒无伤敢在恢复了虎威的长孙无忌面前这样说话。我们的规矩是上官没有问话的时候,是不许随便接口的。
“好啊。”
长孙无忌没有看旁边的舒无伤,径直看着我和赵书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入夜。弟兄们总得调养一下。亥时,会用我们的人去接应弟兄们。”
长孙无忌点头,“不干也得干了。你们知道温泉里山城是什么样的城么?”
“不知道,但很近。”
“你个毛小子,用兵之道要知己知彼,你连温泉里山城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敢去夺?除了你,也没别人这么干了。”
“听这意思,你知道?”
“大业三年,我随家叔去过一次。那里是高元的赏雪行在,依山而建。风景优美,富丽堂皇,还有温泉洗澡,倒是一个好去处。”
“那不更好嘛,咱们顺手把高元也收拾了。”
“想得美。高元现在在平壤,怎么会让你收拾了?另外,这温泉里山城面水依山,全是石头建成,通常驻扎的还有高丽御林军至少一个团的兵力,是那么容易让你拿的?你不就是想穿着高丽兵衣服混进去,然后用那套老招数搅和嘛。”
“你怎么好象什么都知道呢?”
“这还不简单,咱们是在枯井里被打散,你们跑到这儿来,还能想干什么?你们又这打扮,不是瞎子就看的出来吧。”
“你也往这边冲,难道也是……”
“无忌公子,还是先吃东西吧?”
宫烈亲手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撤下去!”
长孙无忌头也不抬。
“无忌公子,您……”
长孙无忌低头看着地图,脸色越来越沉重,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弄到的地图?”
“哦,那是前些天缴的。这还有好象新一点。”
元冲连忙把新地图铺上去。
长孙无忌的眼睛只瞥了一下新地图,仰天长叹,苦笑道:“我还以为宇文老儿是要刻意陷害我们虎翼,原来他把三十万大军丧在这里!”
说着,口一张,喷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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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被垛里的长孙无忌憔悴不堪,只有睁大的凤目还渗透出他独有的虎威。
大帐里只留下我和给他喂粥的李见司,长孙无忌不看我,只艰难地把粥咽下去。
“长弓,现下我是不成了,恐怕我以后也不能在上阵杀敌了……”
“丫头,你说什么呢?”
丫头是长孙无忌的绰号,相熟的好友都这么叫他,因为他刚到玉门关的时候跟谁说话都先脸红。虽然他早就不这样了,但绰号是留下来了。
“真的,我的右手经脉已经断了,我觉得内息失去了控制。这些外伤,我不在乎,可内伤很厉害,而且心很烦……”
“别说了。”
“不行,我担心我得死了,不说出来,怎么能放心呢?对了,知道大帅和美人他们的消息么?”
他一直叫卫文升为大帅;至于美人嘛,那是右御卫亚将司空绚的绰号,因为司空绚真的很漂亮。
“没听说。”
“真想见见他们呀,还有大头羊和老齐他们……不过现在你在我身边,也挺好的……”
“你他妈的且死不了呢,我能带你去见他们。”
“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们呀,咱们多少年不倒的飞虎旗在我手里倒了,我怎么去见大头羊,怎么去见美人……我拿什么脸去见大帅呀!长弓,退到那山上我就想自杀,要不是还有这么多兄弟,我……”
长孙无忌的语气很平缓,咽粥的动作也很平稳,但他的眼泪默默地流淌着。
“说你是丫头,还真是丫头!哭什么劲呐。恩帅跟我说过了,行刺不成不要紧,要紧的是活下去,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尽瞎说,这是大帅的话嘛?”
“哦,不全是,后面是我加的。总的意思……”
“得了,我明白你意思。”
“你就是不如司空绚,他本事大是一方面的,他多神气呀,哪象你这么的软弱。”
说这个,因为我知道长孙无忌和司空绚两个人互相不服气,虽然好得很,但一见面就吵嘴。而且长孙无忌从来都把司空绚作为赶超的目标。有的人就是这样,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强。长孙无忌看起来挺斯文的,也挺软弱,但骨子里的傲气比谁也不差。
还真起了效果,长孙无忌的眉毛扬了起来,眼睛里也冒光,挺身想坐起来。
“你看看,这不是挺有精神头的么,干嘛……”
我把他按住。
片刻,长孙无忌叹了口气,“旁的不说了,眼下咱们只能自己靠自己了。长弓,我现在就把虎翼交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在每个威名赫赫的团尉手里流传下来的、刻着一个趴着睡觉憨态可鞠小老虎的铜印,托在掌心里,“……你要对独孤先帅的英灵发誓,把这三百七十四个虎翼弟兄带回去。”
“你也太偷懒了吧?弄了一个烂摊子让我收拾。”
“长弓,快接印,没跟你开玩笑。我的身子真撑不住了。”
“印可以接,但发誓那事儿,我不干。听你那意思,少一个就要跟我算帐,那可办不到,这一路回去,不知道还要狠打几次呢。”
“不发就不发。对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跟赵书瞬和舒无伤商量。赵书瞬是你老搭档,他有什么本事,你比我清楚。舒无伤嘛,他年纪虽然小,但他可以当大任,你相信我。”
“听你意思,挺了解他的。”
“嗨~别罗嗦!老实跟你说,我本来想把这印交给赵书瞬或者舒无伤的。后来一琢磨,虎翼的弟兄肯定都能听你的,而且你在生死场上混了那么多年了,虽然总犯糊涂,但战场上的经验比他们强得多……”
“得!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夸你呢!跟你说话真费劲。对了,温泉里山城能取则取,不能取就进山,咱们不能都折在这儿。”
“我知道了,对了,温泉里山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呀?”
“我好累,好想睡……”
“问你话呢!”
“一般英雄嘱咐完了就得晕过去的,我也该晕倒了……”
他晕倒了,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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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其实并没有解除,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高丽兵发觉,然后被他们干掉。
这样的环境里是要一些运气的,这运气就象一根头发。当然,高丽兵胜利的喜悦也是这根头发的一部分。所有人都从营帐里出来了,放下手里其他的事情,围观疲顿不堪但依然牛气冲天的虎翼。
一些军官被遴选出来了,一些有特殊手艺的人被另行关押,剩下的士兵与伤员被分开了。于是,虐待伤员成了这天高丽兵最大的娱乐。
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敌人虐待的滋味很难受,但我们必须忍耐。看到高丽兵往给弟兄们准备的粥里撒尿、拉屎,然后施舍给弟兄们的滋味很痛苦,但我们必须忍耐。只等待亥时的到来。
夜,亥时。一天的狂欢接近了尾声,今天的伙食格外好,心情也格外好,高丽兵们喝到了久违的米酒,一直紧张的情绪也得到了发泄,困了,该有一个好觉了。大帐的铁甲亲卫列着整齐的队形过来接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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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营帐睡十个人,八百人就是八十个营帐,连成了一大片。军旗在夜风中不大有精神地飘呀飘的,人的鼾声还是挺有精神的,嗷嗷地伴随着夜风和鸣着。
熄灭的篝火在夜风中忽明忽暗的闪着红点,挣扎着想要再燃烧起来。营寨的寨墙木桩上并排悬挂着白天娱乐的道具,有的道具还有气,白天虽然够硬气,但到了晚上,被夜风一吹,就有一些让人听了就兴奋的声音发了出来……酒和烤肉的味道还在空气里弥漫不散,当然还有些脚丫子和汗腺里散发出来的味道,军营的主旋律。
人影在暗夜中晃动了起来,有的在解道具,但更多的黑影向暖和的营帐摸了过去。不是那么寂静的军营中多了一片沙沙的声音,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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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大帐口,没理会军营里的事情,我只是凝视着后面小丘上的了望哨。
眼睛被夜风一吹,那种一到夜里就酸胀的感觉轻了一点,但眼泪就管不住,了望哨里的灯笼简直就成了一个模糊的红点。
“没动静,你放心吧。”
元冲小声念叨着。
能听到一些鲜血喷射在帐篷上的声音,办得挺麻利的,没有碰到什么抵抗。
我又侧耳听后军的方向,因为赵书瞬带着陈醉他们去摸辎重兵了,那里存放着粮食和军械,那里的人是昼夜不休的。也没有什么动静,这挺让人放心的。
也许是水喝多了一点,肚子有点胀,直想撒尿,就尿。
“哎!你干嘛去?”
元冲拽我。
“撒尿。”
我甩开元冲的手,解开裤子就对着大帐尿。
“让你一说,我也想尿了。”
元冲凑过来,跟我并排。
“你他妈的给我盯着去。”
尿液从鸡巴里射出去时的轻松感实在是太好了,我的腿都不由在抖,屁股也一个劲地缩。感到尿被风吹歪了把裤子弄湿,也不觉得脏。
“等我尿完了就盯着。哎!你是不是吓的?”
“别他妈的瞎说。”
“真的,我从来也没见你这么紧张过,你看你脸绷的……”
一声惨叫从远处的营帐里传了出来。我哆嗦了一下,尿自然就憋住了。接着就是连续的惨叫声。
“操!上马!”
我提上裤子,一转身就窜到了青鬃兽的身边。本来沉静如水的青鬃兽的头猛地昂了起来,长长的鬃毛飞扬了起来,它的鼻孔也张大了,眼中流露出我熟悉的烈火。
手搭鞍桥,身形腾越的瞬间,弓已在手中……嗨~习惯了,忘了自己晚上眼睛不好使了,只好把弓插回去,从左边的鞍旁抽出了马刀。
身边早就准备好了的弟兄们也已经在马背上了,都看着我。
“杀!”
我把刀在空中扬了一下,身形向前一倾,人马如箭,掀起了如雷的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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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六百七十九、六百八十……”
元冲非常耐心地数着人头,清
晨的阳光照在他那张总是灰仆仆的猴脸上居然也是红艳艳的。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了,这都数第三遍了。”
我踹元冲的屁股,可是我就是想笑。虽然我还努力地控制着脸上的肌肉,但嘴还是一个劲地咧。我担心我的嘴会咧开。
“哟呵呵……”
如雷的马蹄声中掺杂着陈醉、陈醒他们的呼喝,从远处的山坡上传了过来。
我转头看过去,一片尘沙荡漾中,马群如同黄绿色的山坡上流动的旋风,在马群的周围有几个矫健的骑兵……我又一个劲地咧嘴,这场景多熟悉呀,就好象回到了我长大的草原。
今天的天不是太蓝,云彩来回翻卷着,把太阳一会儿藏起来,一会儿又放出来,于是这大地也一会儿明朗得让人想亲一下,一会儿就觉得它沉静冰冷,不能触摸。
米粥的香味儿飘出了辕门,中间还夹杂了糊味儿,不过还是足够使人眉飞色舞了。
我不饿,也一点不觉得累,我就是特舒服,特松弛,特想喊,特想笑。我半躺在寨墙外的草坡上,刻意地板着脸,不让又傻乎乎地去数挂在寨墙上的人头的元冲看出是在笑。
辕门里并肩走出了两个人。一个步履沉凝,方脸浓眉,摆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架势,那是赵书瞬。一个脚步蹒跚,但那张俊美的瓜子脸上洋溢的全是骄傲和喜悦的情绪,那白玉一般的肌肤泛着娇艳的红晕,那是伤还没好利落的舒无伤。
我们的目光在接近中交织,把彼此都出卖了,就连想矜持一点的赵书瞬也忍不住咧开了总是绷着的嘴,笑了。
“长弓,东西都统计出来了,我念给你听听。”
舒无伤坐下,掏出一个纸单子,尽量收敛着笑容,“战马,五百四十六匹;驮马,九十匹;骡子,六十五匹;大车五十辆;帐篷,一百三十具;重甲,二百具;轻装软甲,六百七十具;铁盔,五百顶;长刀,二百杆;长矛,四百枝;马刀,九百五十柄;短弩,七百张;弩箭,两千斛;硬弓,一百五十张;雕翎箭,六百斛;军旗,三十五面,其中团督两面;被服,九百套;大米,一百袋;盐,六袋半;咸肉,二十五袋半;高粱……”
“得!你要一直念下去吗?”
“不爱听?”
“可别让弟兄们乱吃,没得把肚子吃坏了。”
“长弓,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赵书瞬不笑了,他捻了一根草放在了嘴里嚼着,把目光放到阴晴不定的天际。
“赵副领,你可真会扫兴的。”
元冲龇牙咧嘴地冲赵书瞬做了一个鬼脸。
“用三天时间才可以彻底恢复战斗力,但我们有时间在这里恢复么?即便是我们恢复了战斗力,我们能不能就杀过这近五百里的路途?”
赵书瞬指了指寨墙上的人头,“这样虽然看着很痛快,但万一有路过的高丽兵看到,咱们就危险了。我的看法是,我们马上把尸体运到山里去藏起来,然后拔营起寨。既然下一步目标是温泉里山城,那么眼下就应该动作。咱们只是在这里高兴,是回不去的。长弓,别人都可以放松一下,惟独你不能,你现在是虎翼的团尉,要担起这三百七十四个兄弟的生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