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flaky记得，前一分钟，她还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对着镜子刷着牙。后一分钟，血已经从她的鼻孔涌了出来，尖锐的痛苦点亮了她的神经，好像圣诞节的彩灯装饰。血流进她的嘴里，混着牙膏的薄荷味，那味道从来没有如此令她作呕。

她知道，癌症回来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卧室，冲进客厅，与正要上楼的**撞了个正着。她始终记得**眼中的神情的转变：诧异，恍悟，恐惧，以及……一丝释然。

是的，癌症回来了。它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知道概率不过是一个谎言。该发生的事情，早晚会发生，而唯一的问题不过是时机而已。

这是一个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时机了。

十五分钟之后，拉着高亢笛声的救护车将她从家载到了医院，医生们用冰冷而尖锐的金属器皿探测她的身体。没有人说话。然而，沉默的眼神和隐蔽的叹息已经证明了一切。她住回了从前的老房间，窗外的树比去年长高了，而她比去年更加接近那不可避免的终极结局。

第一天的晚上，她悄悄溜出病房。她绕过走廊里闪着红色小灯的监视摄像头，踮着脚尖，从阴影之中潜行而过。她小心翼翼地躲过**的护士，在午夜的寒风之中瑟瑟发抖，却未曾停下脚步。她溜进了院子里的电话亭，她想要给那个人打个电话。

告诉他……什么呢？

电话里传来有节奏的等待音，而她突然间，想起了惠特曼的那个句子：

“我曾经旅行了迢遥的长途，只是为的来看你，和你亲近，

因为除非见到了你，我不能死去，”

而她已经见过他了。

凌晨三点，**的护士发现了晕倒在电话亭旁边的flaky。她的皮肤苍白得如同三月的柳絮，白色病号服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好像雪地里的梅花。电话的听筒垂在半空中左右摇晃着，护士拿起听筒听了听，却只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忙音。

flaky被直接送进了ER急救。长久的疾病终于摧毁了她的身体，她的肾衰竭了。他们给她上了呼吸机，然后通知了她的父母。概率又一次说了谎，她的父母都做了配型。不匹配。她被加入了科罗拉多州器官移植**会的大名单，等待可以移植的肾脏。

那张名单长得惊人。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了一次，她记得的不是很多，只有病床旁边父亲那忧虑的目光和**哭肿了的双眼。他们握着她的手，要她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这样保证着，flaky看出，甚至他们自己都不相信。她意识到，现在或许就是最后告别的时刻了。她想要说话，可却开不了口。呼吸机的塑料管硌得她的喉咙生疼。实际上，她的全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

她想起，不知道听谁说过，生命不过是一场通向死亡的华丽冒险。

然而，无论过程多么绚丽，结局注定一片黑暗。

她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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